原住建部副部长仇保兴，在其即将卸任副部长之时接受媒体采访，畅谈城镇化。仇保兴的观点并无特别之处，但他有一个说法却值得关注。他在总结拉美等国城市化的教训时指出：没有小城镇作为“拦水坝”，人口的洪流就会大量地涌入大城市；没有小城镇提供的就地城镇化，农民进入城市就易引发“贫民窟病”；没有小城镇对区域生产力合理布局的贡献，内地与沿海地区的发展差距会越来越大。

    仇保兴自然是在强调小城镇建设之于城市化的重要作用。但他提到了大城市的“贫民窟病”，虽然他也并未肯定目前大城市已经出现这种病症，但却促人思考：目前大城市里，是否存在“贫民窟”呢？

    以我们习惯的认知，“贫民窟”这个词很容易造成既定印象，从而在我们现在熟悉的大城市里很难找到契合对应。可如果稍微放宽思路，目前所谓的城中村、棚户区，何尝不是另一个意义上的“贫民窟”？再进一步，大城市中那些“蚁族”聚居区，城乡结合部那些密密麻麻的“自建房”，以及厕身其间如潮汐般规律上下班的北漂、南漂，这样的区域与“贫民窟”真有本质区别吗？

    这些北漂南漂和“蚁族”中自然也不乏“白领”，其穿着气质以及工作环境，与农民工大不相同。问题是，他们在城市中的地位、个人权利，与农民工有什么不一样？说白了，他们在城市中追寻梦想、缴纳税收，但城市是否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市民？

    小城镇建设，对于就地城镇化，对于大城市的“拦水坝”，当然意义重大。可是，人口往大城市集聚，是当前城市化的一个自然趋势。哪怕小城镇建设得再好，再怎么能吸纳人口，也无法改变这个趋势。道理很简单，大城市在资本、机会以及给人的梦想和想像空间等几乎所有方面，都是小城镇无法比拟的。人往高处走，资本总是流向收益高的地方，领域不同，道理却一致。

    小城镇建设得不好，能够驱赶人口流向大城市；小城镇建设得好，虽然可以拦住一部分人口，却终究无法扭转流动趋势。问题其实不在于人们涌进大城市，而是如何对待这些涌入的人口。

    坦率说，当前中国的特大城市，对于涌入的农民工，对于那些“蚁族”、北漂和南漂们，并不是特别友善。他们在城市中留下了税收，付出了汗水，却在个人权利上与当地人形成了隔离。这使得他们相比于定居工作的城市，几乎是另一个“族群”。

    客观原因，当然可归结为资源有限，但大城市是否尽可能地让他们与本地人“平权”，是否已经穷尽努力解决他们的问题，是值得怀疑的。

    中国的大城市是否会避免“贫民窟病”，我个人比较悲观。在权利和权益各地都大体均等，小城镇也规划建设得很好的情况下，大城市人口压力会减弱但不会消失；问题是，目前中国各地个人权利和权益差别巨大，且难以指望短期内得到弥合。尤其是，在人口涌入压力下，大城市虽嘴上不说，却在事实上加固了城市权利壁垒，使得外地人和本地人的界限更为明显。

    “贫民窟”并不如人们惯常的印象，甚至，也未必连片成区，但它们或许真实地存在于城市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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